2017年6月22日 星期四

讓信仰成為醫療的助力

資深藝人豬哥亮上個月因為大腸癌病逝,相關消息佔據眾多媒體的版面。其中,豬哥亮得知罹癌之後所選擇的醫療方式,也引起各界的關注與討論。

根據報導[1],豬哥亮於2014年確診罹患大腸癌第二期,當時並沒有立即開刀治療,而是希望靠宗教的力量抗癌。一直到20169月,豬哥亮病況惡化進入台大醫院接受手術與化療,體重也爆瘦近15公斤,並於今年3月轉入安寧病房。

迷信阻礙醫療?

與豬哥亮有深厚交情的前立委余天先生在2014年就指出,豬哥亮是因為迷信,才沒有在發現大腸癌時接受正規的手術與化療[2]。另有一篇報導[3]透露,豬哥亮之所沒有在癌症確診之後馬上採取手術與化療,主要的原因是希望能夠繼續拍戲,賺錢為么兒多積存一些教育費。另外,他選擇留在舞台上,希望為女兒謝金晶出唱片助一臂之力。還有,豬哥亮認為術後可能要裝「人工肛門」,有損自尊,因此不傾向採取手術治療。經過兩年後豬哥亮病情演變成癌症末期,親友力勸他就醫都被拒絕,直到前往宮廟拜拜,神明指示要他開刀,他才終於點頭答應。

其實,病人得知病情後,要採取何種治療方式,或者要不要治療,本來就是屬於病人的自主選擇權,其他人應該給予尊重,無法說長道短。每個人的價值觀和人生重點排列的優先順序不會完全一致。對某些病人來說,在面臨重大病痛之際,可能有比治病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像上述豬哥亮為了幫助兒女的未來發展,選擇繼續演藝事業,且不希望因為治療而耽誤這些規劃,也是很天經地義的想法。只要很清楚自己的價值排序,對所選擇的方式不會後悔,就是正確的決定。

不過因為豬哥亮大腸癌確診時只有67歲,其他健康狀況還算良好,依目前的正規治療預估有不錯的效果,然而當時他選擇中醫針灸與依靠抽象的宗教力量,不免讓親友和粉絲們婉惜。據報導後來豬哥亮自己曾感嘆在確診時應當相信西醫,立即住院治療,而不是病情惡化後才開刀。

當人面臨到威脅生命的疾病時,除了生理的痛苦與心理上負擔之外,還有心靈上對生命不確定感的徬徨。這時有不少人會向宗教求助,像豬哥亮篤信民間宗教,並在宮廟擔任主委,因此內心祈求神明的保佑醫治便成為他的主要依靠來源。

在最近的公共電視影集「通靈少女」中,就有一段劇情提到一位議員因為愛妻癌症末期,希望透過宮廟仙姑的誦經祈福能夠使其妻子得到醫治。劇中仙姑清楚知道自己沒有能力醫治病人,認為病人應該就醫,但受迫於議員的壓力,卻不能明講,只能照做。後來議員妻子病危,議員強迫要求仙姑作法挽救太太的性命,導致雙方發生衝突,最後神明降駕發威之下,明示案主應該坦然接受上天對生命的安排,不要強求,才讓案主接受及放下。

我自己也聽過有些基督徒在得知罹患癌症之後,決定不循正規的醫療,而是去禱告山,想單純靠禱告得到醫治,或者去參加聖靈醫治聚會,祈求透過上帝直接的治療而得到康復。

現代醫療是神庇護病人的管道

我相信確實有病人因為宗教神明的力量而得到康復,這是「神蹟」。在現代醫療發展以前,這是人類依靠的主要醫治管道。但是這種醫治的決定權完全在神的手上,人類只能被動接受神的眷顧與否。現代醫療的出現,儘管有其不完美之處,卻能夠治療許多以前束手無策的病症,透過醫療與技術挽救了許多寶貴的生命。

德國神學家潘霍華(Dietrich Bonhoeffer)牧師曾說,傳統觀念下的神是一位「縫隙之神」,因為許多人普遍認為宗教信仰是超自然的力量,一旦某些現象或領域的面紗被科學所揭開,就變成自然界的一環,不再是上帝的權力範圍。因此,當自然科學能夠了解的領域愈來愈多,神的施展空間就一步步受到擠壓,最終成為一個「縫隙中的神」。

真正的神不會被限制在狹窄的縫隙中,我們大可有信心地將正規醫療看為神眷顧人類病痛,所賜予更為寬廣的救治管道。在此觀點上,以現代科學為基礎的醫學與宗教信仰並無衝突,不一定要將兩者截然劃分和從中取捨。神可以用任何祂想要的方式來庇護人們,包括現代正規醫療中的手術、化學治療、放射治療、心導管支架和藥物。這是現代人比古代的人們能夠從神所獲得更多恩典的途徑。

關於這點,門諾醫院創辦人薄柔纜(Roland P. Brown)醫師表達得最直接簡明。在醫療資源缺乏的年代,薄醫師以精湛的手術救治許多花蓮的病人與傷者,但是他說:「不是我們外科醫師在醫治病人,而是上帝借我們的手開刀。」

如果單純因為宗教信仰的緣故而排斥正規醫療,是不必要、更是很可惜的,這樣反而會大大限縮自己獲得神眷顧醫治的機會。有一個寓言故事說到:一位虔誠的信徒遭遇水災,房子幾乎要淹沒,他爬到屋頂一心祈求上帝來救他。三度有救生艇靠過來,救生員迫切要接他上船離開去安全的地方,但都被他拒絕,因為他堅信上帝一定會親自來救他。最後他不幸被高漲的洪水沖走而罹難。當他到天堂門口遇到上帝,就向上帝埋怨為什麼不來救他,上帝回答:「親愛的孩子,我曾三次派救生員過去救你,而你都拒絕不上救生艇,讓我非常焦急心痛!」

對有宗教信仰的病人來說,現代醫療也是上帝用來將我們從病痛的大水中挽救出來的「救生艇」,我們不需要去排斥,非得要求上帝用神蹟的方式來醫治自己。如果上帝只能完全按照我們所想的方式去行事,那到底是誰在當神?

宗教信仰關懷讓科學的醫療更為圓滿

從另一個方向來看,講究科學的正規醫療也不必排斥病人去尋求宗教信仰的力量,醫護專業人員如果能夠了解病人的宗教信仰,引導病人善用其中有助於病情的方式,營造對罹患疾病與治療照護正面的態度,將能夠更積極幫助病人在治療的期間獲得身心的安適。

宗教信仰的力量與醫學可以互補發揮更大的醫治功能,在接受正規醫療的同時,信仰帶來更為穩定、積極樂觀與信心的力量與效果,幫助病人安心接受必要、合理的治療,並坦然接受努力的結果。醫療院所若能主動提供病人心靈的關懷、鼓勵與安慰,以及適當的宗教聚會,與醫療照護可以更加相輔相成。

當人罹患重大疾病時,除了生理的變化之外,也會伴隨強烈的情緒反應。著名的精神醫學專家庫伯勒-羅斯(Elisabeth Kubler-Ross)醫師指出,當人得知自己罹患重大或不治之症,或是面對喪親之痛以後,通常會出現五個情緒反應的階段,依出現的順序[4]大致如下:

(1)震驚、否認:一時無法接受事實或診斷結果,認為是診斷錯誤,不願相信這是真的。

(2)憤怒:覺得挫折,不公平,質問「為何是我?」「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3)討價還價:內心試圖透過一些條件希望能避免事情的發生,或改變事實。此時許多人會尋求宗教的途徑,與神明交換條件。

(4)憂鬱:陷入絕望、沉溺於悲傷與沮喪、不想與人接觸,不知道日子如何過下去;心情極度低落、伴隨食慾不振。

(5)接受:此時病人較能坦然面對疾病事實,並有心理準備接受治療,能夠理性看待最終的結果。

若要幫助罹患重大疾病的病人,不只是在去除其身體上的病因與減緩痛苦而已,還要妥善陪伴與帶領病人與家屬經過這些情緒轉變的階段,其中涉及許多心靈上的問題,則有賴宗教信仰的力量與智慧去解開。

有鑑於此,近年來衛生福利部開始鼓勵醫院培訓與設置關懷師,由專任或志願服務的宗教人士擔任,與臨床與醫護團隊一起為病人的身體、心理、與心靈的需要提供全人照護。這也是為什麼現在的癌症治療照護必須仰賴健全的團隊,包括多科醫師、護理師、社工、心理師、關懷師、營養師等專業人員的群策群力,不再是單打獨鬥。

良好的宗教信仰所形成的社群可以在適當的時候給予病人實質的支持與關心,讓他們有力量往前走。博學的英國作家艾倫‧狄波頓(Alain de Botton)在《宗教的慰藉》這本書[5]中提到社群意識與運作是宗教帶給人類最美好的功能之一。他說:「宗教的明智之處,就在於不會要求我們自行處理自己的情緒。」各種宗教信仰中都有特定的儀式與聚會讓其信徒體會自己的有限,表達對神的崇敬;也讓社群中的成員彼此關心、激勵與饒恕,共同分享成就與面對哀傷。當個人陷入重大病痛時,這種信仰社群經常能展現積極的力量。

英年早逝的史丹佛大學醫院神經外科住院總醫師保羅‧卡拉提尼(Paul Kalanithi),在其臨終前所寫的回憶錄[6]《呼吸化為空氣》中,深切地分享了醫者的信仰觀與對生命的體認,很讓人感動。卡拉提尼醫師是難得的青年才俊,在英美一流的大學完成英語文學、人類生物學、科學與醫學哲學和醫學訓練;在接受神經外科住院醫師訓練同時從事神經科學研究,並榮獲美國神經外科學會最高研究獎。

比卡拉提尼醫師傲人的學術成就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對臨床醫療有血有肉的人文關懷與宗教情懷。成長於基督教家庭的他曾經在接受嚴格的科學訓練之後,非常趨近無神論與物質觀點的科學觀,但是在臨床工作中他重新看到人與生命的本質,以及信仰對人生意義的重要性,特別是當人處於重大病痛與生死交關之際。他說:「(行醫)去保護生命的召喚,不只是生命,也包括另一個人的自我認同(也許稱之為靈魂也不算太過分),其神聖性不言而喻。」

卡拉提尼醫師在得知自己罹患肺癌而且病情不樂觀時,也經歷哀慟的五個階段,跟神討價還價,甚至對上帝生氣:「我努力了一生抵達這裡,然後你賜給我癌症?」但是這些內心的掙扎幫助他體會到一件事:「醫師的職責不是峻拒死亡,也不是使病人回復舊有生命,而是敞開雙臂擁抱生命已經分崩離析的病人及家屬,而且努力使他們重新站起去面對、去弄清楚他們本身存在的意義。」這已經超越醫學的科學範疇,進入宗教信仰關愛的神聖領域。由此看來,要給予病人最終極的關懷與幫助,醫病之間信仰層面的心靈支持與交流是關鍵且不可或缺的。

1965年花蓮一位10歲的阿美族男孩鄭金生,被載甘蔗的糖廠小火車輾過,失去左手肘及右小腿,失血過多且昏迷被送到門諾醫院,薄柔纜醫師緊急施以手術救回孩子的生命,鼓勵他:「你的命已經被上帝救回,未來的生活會很辛苦,但是你要好好活下去。」將近50年後,在薄柔纜醫師回憶錄《微聲盼望》的新書發表會上,鄭金生吹奏小喇叭樂曲向薄醫師表達感謝,並親口告訴他:「我真的有把醫師的話放在心上,好好活著!」

因此,醫療本質上有兩個核心,一個是科學與技術,另一個就是信仰關懷與人生意義的追尋。很可惜的是,這兩個核心大多沒有交融而各自獨立,甚至是互相排斥,造成許多的遺憾。盼望醫療團隊與機構更為重視醫療的神聖本質,在病人與家屬的人生關鍵時刻,促成與注入信仰的關懷與力量。而且期待病人與家屬能夠體會到正規醫療其實是神所賜予的醫治恩典,用信心與盼望接受,在病痛中仍積極活出生命的意義。

(本文2017年6月20日刊載於獨立評論@天下)
http://opinion.cw.com.tw/blog/profile/322/article/5804



[1] 〈豬哥亮抗癌路 坦言「內心其實很怨恨」〉,自由時報,2017/03/28http://ent.ltn.com.tw/news/breakingnews/2018810
[2] 〈豬哥亮大腸癌堅持不開刀 余天:他太迷信〉,自由時報,2014/10/30http://ent.ltn.com.tw/news/breakingnews/1144195
[3] 4大原因!豬哥亮大腸癌拒開刀〉,自由時報,2017/03/29http://ent.ltn.com.tw/news/breakingnews/2019994
[4] 實際上不同的人在歷經哀慟的五個階段的順序不會完全相同,有時某一個階段可能會反覆出現幾次。
[5] 艾倫.狄波頓(Alain de Botton)著,陳信宏譯,《宗教的慰藉》(Religion for Atheists: A non-believer’s guide to the uses of religion),先覺出版社。
[6] 保羅.卡拉尼提(Paul Kalanithi),唐勤譯,《呼吸化為空氣:一位天才神經外科醫師最後的生命洞察》(When Breath Becomes Air),時報出版社。

護理人員值得更多的尊敬!

5月份有兩個重要的國際節日,512日是「國際護士/護理師節」,5月的第二個禮拜天是母親節。這兩個節日都與女性有特別的關係,媽媽當然是女性,而絕大多數的護理人員也是女性。

護理就是「給你」

其實護理人員和母親的角色有許多相似之處。「護理人員」的英文nurse這個字的拉丁文字源nūtrīcius[1]有餵養、哺乳、撫育弱小、照顧殘疾等意涵,幾乎都與傳統上的母親角色吻合。奠定現代護理觀念與基礎的南丁格爾在克里米亞戰爭中,致力於使傷兵們得到溫暖、舒適、清潔、衛生的休養環境和營養充足的飲食,她帶領護理人員所做的跟一位母親照顧子女沒有甚麼兩樣。

為了說明醫師與護理人員在臨床角色上的不同,門諾醫院前醫療副院長賴泉源醫師做了一個很傳神的比喻。他說病房裡的護理人員與醫師就像家裡的母親與父親。大多數的爸爸在外工作,在家的時間不多;相較之下,家裡的人事物大多是媽媽在照顧與處理的。

在醫院的病房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護理人員在處理的。除非病人有特殊的狀況,否則醫師在病房的時間不多,他們每天固定時間來查房,了解病人的狀況,聽護理人員或住院醫師說明病人的重要變化,開完醫囑及作一些紀錄與臨床交代之後,便離開病房去忙別的事情。而24小時持續在病房實際照顧病人的人,是護理人員。

北醫附設醫院前副院長葉健全醫師的看法也類似,他說:從與病人接觸的角度來看,醫師的診療的工作是點的接觸,每天只有特定的時間點才會去看病人;而護理師的工作是線的接觸將醫師每次查房探視病人之後所開的醫囑加以執行並串連起來,提供病人連續性的照護。

「護理」與「給你」的台語發音是相同的,而這也巧妙地道出護理的意涵。護理工作本質上如同母親體貼的付出,給予病人所需要的照顧、關心、營養、藥物,去支持病人的身心安穩與康復。

護理人員多半具有「給你」的特質。門諾醫院早期一位宣教師施桂蘭護士終身未婚,在1964年她要從美國來台灣服務時,知道門諾醫院沒有麻醉機,便用父親給她的結婚禮金買了兩部麻醉機,帶來送給門諾醫院,讓病人在接受手術時更為安全。有一次施桂蘭護士發現一位護生沒有手錶,考試無法知道時間,因此將父親給她珍藏的手錶送給這位護生使用。

許多護理人員愛心的表現實在讓人感動。門諾醫院急診室與病房的護理人員經常自掏腰包買餐盒給沒有家人陪伴的病人,即使醫院不希望他們花自己的錢,護理人員還是不肯向醫院請款,繼續默默從事快樂的助人行動。最近我有機會聽到臺北市立聯合醫院昆明院區顏岑芳護理師的演講,談到對愛滋感染病人的健康管理工作。在演講中感受得到顏岑芳個管師對每位病人的真誠關心與用心,克服萬難鼓勵意志消沉的病人回來定期看診、服藥,並成為他們身心最堅強的支持者,使病人重燃對生命的盼望,這種護理的熱情與付出令人動容。

父權觀念導致護理未受到應有的尊重

但亞洲國家似乎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比較輕忽護理的重要性與貢獻,與醫師相比,護理人員受到的尊重程度也比較低。這可能是受到傳統父權社會重男輕女的觀念影響,醫師擁有的是男性的身分,而護理人員是女性的身分。

對台灣護理教育與臨床制度貢獻深遠的護理前輩鍾信心教授,曾帶領由台大醫護人員所組成的台灣醫療團,代表我國前往沙烏地阿拉伯支援多年,協助經營醫院、提供醫療照護與建立醫療作業制度[2]。鍾教授相當懷念在沙國服務的經歷,也很高興能藉此從事國民外交,為沙國的病人服務,讓台灣醫療團的醫護技術受到當地民眾高度的肯定。

不過,沙國重男輕女的文化讓鍾教授不敢恭維,特別是對護理人員的不尊重。例如有些男病人菸癮很大,違反規定在病房抽菸。當護理人員制止病人抽菸時,男病人完全不理會,依然照抽不誤。可是如果是男醫師來規勸病人不要抽菸,病人馬上就會熄菸配合。此外,沙國的男醫師對待女護理人員也是不太尊重,因為沙國人認為「女人只有一半的靈魂」。

雖然台灣男女地位不似沙國那般不平等,可是不尊重護理人員的情況在國內也相當普遍。和信治癌中心醫院的賴其萬醫師[3]曾指出,台灣有些病家對待醫師與護理人員有明顯的雙重標準:「在醫院我常發現不少病人或家屬對醫師非常客氣有禮,但一轉身對護理人員竟然做出判若兩人的不合理要求與不友善態度。」

我自己也曾觀察到,有時候病人或家屬跟護理人員問許多問題,或反應許多臨床上不盡滿意的地方,護理人員回答之後病家還是不滿意,要求醫師親自來說明,但當護理人員好不容易將醫師找來病房,病家卻笑說沒問題了。

有些病人或家屬會將護理人員視為房務人員般地頤指氣使,病房地上掉東西要護理人員馬上來掃;病人服或被單弄髒了要護理人員立刻送一套來換;甚至也曾發生因為陽光照進病房內,要護理人員來拉窗簾的事情。

更嚴重的是,國內媒體經常報導護理人員被病人或家屬毆打或咆嘯的暴力事件。三年前台灣護理產業工會在各醫療院所進行調查[4],結果發現高達56%的受訪護理人員表示過去一年內在工作中曾遇到暴力事件;暴力的型態排行榜前三項依次為言語辱罵、毆打和推擠;而暴力來源最主要來自於病患與家屬,但也有來自醫師、護理主管和護理同事的不當對待。

社會輕忽護理的專業貢獻

護理人員較未受到尊重的另一個原因可能是病家認為照護工作本身不太有技術性,或者因為常常看到護理人員的照護,反而認為平常或理所當然。病家都會認為醫師的診斷、治療處置、手術、開醫囑等工作必須具備高度專業知識與技術,相較之下,護理臨床工作大多為給藥、打針/抽血、換點滴、評估、量血壓、換藥、寫記錄等,似乎不需要太多的技術。

其實這是不正確的認知,護理工作需要高度的專業技能,以及細心與耐心。護理人員在給藥之前,不僅對藥物要有了解,還得完成三讀五對等重要的確認步驟;打針和抽血看似簡單,卻是需要日復一日反覆練習,才能訓練好的技術,對於血管特殊的病人,護理人員更是需要高度的耐心與毅力;更重要的是護理人員隨時要對病人進行護理評估並詳加記錄,對病人病情變化的第一手訊息掌握最清楚的人非護理人員莫屬。這些工作不僅需要有專業學識和良好的技術,更攸關病人的安危與能否順利康復與否,其重要性絕對不亞於醫師的診療。

對護理專業的忽視,不是只有病家會這樣,連經過專業製作、寫實的醫療日、韓劇,也都是如此。我很喜歡看日本與韓國的醫療影集,並且對其精彩的劇情與豐富的內容折服,但這些醫療影集有一個共同的現象,就是只強調醫師高超的手術技術,讓病人化險為夷,圓滿康復,可是對於術後的照護幾乎完全不提,忽略了術後照護的重要。這可能會給觀眾誤解手術成功就代表病人一定康復,其實手術順利成功只是完成治療的第一步,病人後續長期的照護事實上仍有相當大的挑戰與變數,不能夠輕忽。

術後照護的重要性絕不低於手術,兩者必須同時存在,病人才能夠獲得良好的治療結果。而術後的照顧,不論是在恢復室、加護病房或一般病房,默默付出的護理人員所作的密切臨床照護是成敗關鍵。因此,手術病人若能夠圓滿康復,除了歸功給主刀醫師和手術室團隊之外,更不可忽略護理與相關人員(包括看護人員、清潔人員)所做的付出與貢獻。

護理人員的日常,是為了人們的非常、失常與無常

護理工作不僅重要,也相當辛苦,對身體和心理都是沉重的負荷。臨床護理人員要輪三班,為照顧病人不斷時常調整生活作息,相當大的程度犧牲了自己的家庭生活。護理人員在臨床工作時,多少都要冒著被感染的風險;護理人員替病人清理排泄物也是常事,在處理病人的大大小小傷口時面不改色,即使傷口發出惡臭也是一樣,就算是家人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

資深音樂創作人與歌手李宗盛曾經這樣形容護理人員,他說:「護理人員的日常,是為了人們的非常、失常與無常。」的確,護理人員每天的辛苦付出,不就是為了在我們受病痛折磨的非常時刻給予照顧,在病人內心驚慌失措時支持鼓勵,在人們生命的終點陪伴安慰。體會到這一點,我們一定會由衷對護理人員發出更多的尊敬與感謝。

為了表達對護理人員的感謝與鼓勵,李宗盛今年2月在花蓮特別舉辦一場「讓我說聲謝謝你」慈善音樂會,邀請花蓮的護理人員聆聽。他說2017年的第一場演唱會要獻給護理人員,而且只要他能唱,希望每年持續做下去,讓人非常感動。

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李宗盛那樣為護理人員獻唱,但每個人絕對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向護理人員表達心意,最容易的方式,就是不吝給護理人員感謝、肯定與尊重。鍾信心教授說護理工作再怎麼辛苦,只要能夠減輕病人的痛苦,得到病人或家屬發自內心的小小感謝,就是無價的回報了。在她將近80歲所出版的傳記中,仍記得在沙烏地阿拉伯支援醫療服務時,許多次當護理人員將小孩的病照顧好,或處理好一個傷口時,孩子的母親激動地拉起護理人員的手來親吻,那種內心感激真情流露時的景像。

真的,一個真誠感謝的小舉動,就會深深鼓舞護理人員;一個平等、尊重的態度,更能讓護理人員覺得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這樣,我們的臨床會有更多充滿熱誠、優秀的護理人員,帶給病人真實的祝福。

同樣的道理,我想不只有護理人員,每一位在病人服務病人的工作者,包括病房書記、看護人員、清潔人員,都是病人的天使,值得我們更多的尊敬與感謝!

(本文以〈護理人員的日常,是為了人們的非常、失常與無常〉2017年3月31日刊載於獨立評論@天下)
http://opinion.cw.com.tw/blog/profile/322/article/5659



[1] nūtrīcius也是nurture(培養)nutrition(營養)等字的共同字源。
[2] 請參閱蔡幸娥著,鍾信心、王秀紅總校閱,《護理的信心:走過台灣歷史的足跡》,華騰文化。
[3] 賴其萬,〈對護理人員應有的尊重〉,http://talk.ltn.com.tw/article/paper/479620
[4] 台灣護理產業工會,〈護理職場暴力大公開〉,http://www.twnu.org.tw/index.php/meetings-information/post-taiwan/item/230-2014-509

當醫生真的是一份好工作嗎?

今年度的大學入學考試與申請的結果陸續公布,又是考生們幾家歡樂幾家愁的時刻,也是各高中職學校藉由學生錄取狀況行銷辦學績效的戰國時期。

每年當學測成績公布以及申請結果出爐時,媒體報導焦點大多集中在哪些學生能夠上「台成清交陽政」或醫學院。雖然現在國內大學廣設,幾乎每個年輕學子都有機會讀大學,但是能夠擠入國立大學第一志願科系仍然是大多數學生和家長的期待,而其中進入醫學系就讀更是此階段的指標性成就。

不過,眾所欽羨的科系不見得對自己是最好的科系,醫學系也是如此。年輕學子申請或考上固然很好,但也要想清楚是否了解當醫生要付出的代價,自己的個性是否合適?沒進入醫學系也不須氣餒,各種行業都有貢獻社會、出人頭地的機會;如果真的立定志向要當醫生,再接再厲重考拚醫學系也是值得。

傳統上,在台灣、日本、韓國和歐美,醫生都是一個普遍受到尊敬的專業,擁有較一般行業平均高出不少的報酬與社會地位,也是大眾所嚮往的職業。這個現象從日本、韓國與美國的醫療影集多少可以看得出來,而且在這些國家,要進入醫學院就讀都是相當競爭的過程,學業成績的優異條件自然不在話下。相對來說,在中國,醫生受尊敬程度與社會地位就沒有那麼高,中國醫科大多為大學五年制,要進入的門檻也比較低。

不過最近媒體報導[1]有一位在台灣教英語的美國人畢靜翰(John Barthelette),在臉書貼文表示,他和醫生朋友談到在台灣當醫生的處境,才知道台灣醫生的收入超低,而且被告的風險超高。如果是他,寧可去澳洲度假打工,都比在台灣當醫生來得好。

我並非醫生,但接觸醫院行政工作超過20年,認識不少醫生朋友,看過一些相關的研究報告,加上自己的觀察,想跟年輕學子與一般民眾分享我對醫生這個專業的了解,或許可以提供一些大家平常可能沒注意到的觀點做為參考。

醫生是高壓的工作

就我從旁觀察,醫生這個行業,特別是在醫院從事臨床診療的醫師,是相當高壓的工作。首先,臨床醫師的心情幾乎懸在病人身上,每天隨著病人的病情起伏而高高低低,緊張的程度絕對超過股票投資人在股市震盪時的感受。和信醫院黃達夫院長曾說:「我年輕的時候選擇讀醫學院,以為醫師是自由業,後來才知道醫師是最不自由的行業。[2]」醫師大部分的時間和心情都是和病人綁在一起,很難有真正的放鬆和自由。

即使是資深、經驗豐富的外科醫師,在面對即將進行的困難手術,也會輾轉難眠;如果手術過程不太順利,醫師的情緒是很難熬的;即使手術順利完成,心情也不會馬上放鬆,經常還是要惦念病人的後續照護與復原。我認識一位心臟外科醫師,好幾次開完刀後直接留在加護病房整夜看顧術後病人。

再者,醫療是一個追求完美的專業,因為牽涉到病人的生命與健康,醫生不能容許自己在診療上有任何的失誤,這種高度的自我專業要求也是醫師壓力的來源。

為了往期許的醫療品質與境界精進,醫師社群長久以來很重視同儕的共同檢討與彼此評論,希望透過同儕間「用愛心說誠實話」,指出做得不夠理想的地方,互相學習,避免犯同樣的錯誤,不斷提升醫療品質。

因此醫師團體經常辦研討會,病例討論會,死亡與併發症病例討論會(Mortality & Morbidity Conference,醫界簡稱為M&M),就死亡案例與特殊臨床案例進行深入檢討。面對主管、前輩與同儕的質疑、評論或指正,對參與診療的醫師當事人來說,心理壓力必定不小。

醫生要面對病情與醫療的不確定性

醫師要面對的壓力,主要還是來自於病情與醫療的不確定性。因為病人甚麼時候要緊急就醫無法預測,病情何時會突然惡化也沒有人知道,因此醫師幾乎是隨時待命,以盡快回應病人的臨床需要,每天工作超過12小時是常態。在還沒有手機的年代,臨床醫師早就必須隨身攜帶無線呼叫器,以便隨call隨到,不分日夜。門諾醫院有位腎臟科醫師告訴我們,他除非是請假到外地,否則在花蓮的活動範圍是最北到「家樂福」,最南到「愛買」[3],確保一接到醫院的呼叫,在10分鐘內就可以趕回醫院。

除了病情的不可預測之外,診療本身也充滿不確定性。醫療是不完美的科學,同一種藥或醫療措施,用在同樣病症的病人身上,不見得會得到完全一樣的效果,有時甚至是完全不同的結果。

診斷本身就充滿不確定,病症的因果關係常常是錯綜複雜、甚至隱晦不明,醫師的診斷過程並非一般想像的那麼直截了當,而是用排除選項的方式逐步縮小病因的範圍;有時,難免要用上猜測與想像,來幫助診斷的進行。

當醫生看到病人出現某個症狀,會先在心中列出所有可能的病因選項,然後再經由進一步探詢病人講出更多的線索,與醫師自己的探查發現,並參考客觀檢查數值以及診斷儀器的影像和報告等一連串的程序,逐步排除不可能的病因選項,縮小診察的範圍,然後比對發現與病症之間的關連性,最後醫師再就關連性最高的一種或數種病因採取治療措施,看症狀是否有改善,若沒有改善,就要再考慮其他的病因,重複診療步驟,直到可接受的結果為止。醫師每天都在從事臨床偵探工作,只是要辦的案並不是已經發生結束的事件,而是還正在進展中的案件,比一般的偵探要面對的任務更難以捉摸。

現代醫學是建立在統計學的基礎上面,任何正規的醫療措施與用藥,都要經過統計分析比較,達到顯著效果的才會被採用。但統計給我們的並非絕對的答案,而是在許多前提都存在的條件下,某個醫療措施所產生的結果傾向或可能性。統計分析中必定存在變異,用某種藥物去治療同樣病症,可能對七成的病人有效,對其餘三成的病人無效,甚至產生副作用。這種變異就是醫生和病人要面對的風險的不確定性。

由於臨床上所面對的不確定性,當病人病情出現非預期的變化,或與診斷不同的結果,緊急時醫師必須當機立斷,做出臨床應變。這時醫師心臟要夠強,頭腦要夠沉著,才有辦法做出果斷的決策與良好的臨場反應。

不過我覺得當醫生最大的考驗,是在於對自己的高期許以及相當程度的完美主義,但同時能夠調適自己去接受不確定性與不完美的結果,並在置身於這種矛盾的複雜情緒中能夠保持平衡安穩。

醫生要密切與人互動

醫生每天要頻繁與病人、同儕與醫療團隊中各種專業的同仁接觸互動,若非有某種良好的人際關係以及對人的關懷,否則是很難日復一日從事醫療工作。康乃爾大學醫學院內科臨床教授卡賽爾(Eric Cassell)醫師認為:「所有的醫療都是醫師與病人之間的互動。這種人際互動絕非商品。[4]」醫師必須要真正喜歡與享受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溝通與合作,臨床工作才能夠長久做下去。如果將每一次診療視為交易或例行工作,一定會很快職業疲乏。

黃達夫醫師認為[5]醫師必須有一種很快能和陌生人建立「互信」關係的能力,以及有古道熱腸的性格,並且要有控制自己情緒的能力;具有主動關心別人,並且為別人解決問題的能力。他說想要當醫生的人,主要得問自己︰「我願不願意照顧人?我願不願意不計報酬為人多走一趟路?」

此外,醫師是臨床工作的火車頭與團隊的帶領者,必須樂於與同儕與團隊成員討論溝通合作,一起解決問題,並且表達對同事與團隊成員的尊重、激勵、肯定與感謝。優秀的醫師要同時具備冷靜與溫暖的特質,以及兼具實事求是的理性與浪漫熱誠的感性。

醫生看盡人生百態

醫生每天工作上接觸到的若不是血淋淋的身軀,就是病痛、憂傷的人,要從診療工作中直接獲得快樂的感覺,其實是很難的。尤其在面對束手無策的疾病或無法逆轉的病情演變時,內心一定感到相當無力與鬱悶。

還有,醫生會遇到形形色色的病人與家屬,有些講理,有些不講理;有些病人很順從醫師的囑咐,有些會討價還價;有些病人對醫師很信任,有些則處處質疑;有些病家對診療結果心存感謝,有些卻是提告索賠。有時候病人與家屬對於醫療的決定意見不一,或家庭關係不佳,醫師與團隊還需要出面協調。有人說醫院是社會的縮影,在院內可以看盡人生百態,真是一點也沒錯。

長時期在這種氛圍工作,醫生的情緒多半是比較低沉的。2003年英國醫學雜誌對世界各地醫師所做的研究指出,超過一半的醫師認為自己並不快樂或很不快樂;只有約兩成的醫師認為自己快樂或很快樂[6]2013年美國Medscape醫學網站的調查[7],不同科醫師感覺「身心耗竭」(burnout)的比例,從病理科醫師的33%到急診科醫師的52%,顯示有很高比例的醫師感受到心力交瘁。國內的狀況[8]也類似,2013年一份報告指出,國內三到四成的醫師有「身心耗竭」的現象。

因此,醫生除了醫學專業之外,最好還要有其他的休閒嗜好,來平衡臨床工作上的身心壓力。我知道有不少醫師具有音樂或藝術創作的造詣,有些醫師透過寫作抒發情感,有些醫師則參與公益社團服務社會,有些醫師鑽研某種特殊知識領域,也有些醫師樂在研究。醫師最好有宗教信仰作為心靈上的支持,不僅能幫助自己超越面對生老病死的苦悶,同時可適時撫慰及鼓勵憂傷的病家。

醫生要不斷進修與學習

醫師除了忙碌的臨床工作之外,還要持續進修充實新知。這不僅是為了符合法規、專業團體與保有證照的要求,更重要的是藉此精進醫療品質。醫學不斷在發展,每隔幾年,醫療專業概念與措施可能就有大幅更新,為了提供更理想有效的診療,醫師必須在專業上不停的學習,永無止境。

因此醫生要用許多臨床工作以外的時間進修繼續教育學分,參加學會舉辦的研討會,院內的醫師研討會等。此外還要經常閱讀專業期刊與論文,以掌握最新的研究結果和實證醫學,做為臨床診療的依據。如果不是有強烈追求新知與學習的動機,當醫師絕對是一件辛苦的工作。

醫生在醫療與家庭之間難以兼顧

從前面的討論中得知,要當一位稱職的醫師,再考慮所需的合理休息時間,一天24小時應該是不夠用的,在時間有限的情況下,重要但不急迫的家庭經常是最容易被忽略的。許多醫師共同的缺憾就是無法兼顧對自己家庭的照顧。選擇行醫這條路,某種程度上必須犧牲對家庭的投入。除了非常少數的特例之外,要看到夫妻同時擔任全職臨床醫師,而且在沒有其他家人的支持協助下能夠養兒育女的情況實在太難了。通常醫師的另一半多是全職從事家務,或是採用比較彈性的工作方式,以照料家庭。

我覺得新的醫師世代在這方面與較資深的醫師世代有明顯的不同。相較於前輩醫師將時間精力完全投入在醫療工作上,年輕一輩的醫師較注重生活品質,以及追求工作與家庭的平衡;他們希望適度的醫療工作時間,同時也能夠有足夠的休息,並從事其他的休閒活動,包括家務和子女的教養。

醫生是一份有特殊價值的專業

雖然當臨床醫生有上述許多的辛苦與代價,醫療的工作模式也一直在改變,想必會不斷帶來新的挑戰與契機,到底當醫師是否為一個理想的工作?我們可以了解現在的醫師如何看待這份職業,應該有相當的參考性。美國Medscape醫學網站2013年調查[9]其醫師會員,如果重來一次,會如何選擇職業,結果有超過一半的醫師仍會選擇行醫。我所認識的醫生朋友,希望子女讀醫科的情況仍相當普遍,其中也出現好幾位第二代的醫師。除了習醫本身獲得社會的正面評價之外,有位醫生朋友告訴我,醫生工作相對穩定、報酬不錯,並且可以實際幫助別人,是意義價值和現實條件兼善的專業。

門諾醫院前院長黃勝雄醫師曾說,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仍會毫不考慮的選擇當醫生,因為行醫帶給他無比的成就感與意義感,看到病人因為他的診療病情得到好轉、擔憂變成平安、消沉變成盼望、苦惱變成喜樂,就讓他感到滿足。在臨床工作中病人願意相信他,將隱私與內心最深的想法坦誠相告,這不是一般人所能夠享有的特權;許多病人與家屬後來都成為他長久的朋友,互相關心支持,更讓他感到無比的福氣。

黃醫師行醫的滿足感來源並非特例。美國內科醫學會年會中曾透過6年的工作坊,請醫師們寫一篇短文敘述自己在醫學生涯中,讓他們覺得最快樂、有意義的一件事,共收集了83篇短篇故事。經過分析發現,讓這些醫師覺得最有意義的,並不是醫療上的專業成就,反而都是與病人人性化的互動關係[10]

從物質報酬的角度來看,若把醫師實際投入工作與進修的時間、勞心勞力程度、執業風險與單薪等因素考慮在內,醫生並不能算是真正的高薪職業;「錢多、事少、離家近」的理想工作條件很難套用在醫生身上。開公司、做生意、賣冰,開發程式、當科技新貴應該都比醫生賺得更多,讀MBA的投資報酬率會比讀醫學院來得更高。

但是當醫生有一個其他職業很難獲得的報酬,就是用醫療專業去協助病人解除病痛或給予病家力量面對病痛。醫生不見得能夠,事實上也不可能治癒(cure)每一個病人,但一定能夠給病人所需要的關顧(care)。而當醫生用心對待病人,病人以完全的信任與感謝回饋醫生時,這種回報就是行醫最實質、終極的滿足與價值源頭。

儘管當醫生很辛苦、不自由、風險高,但是如果能夠接受挑戰,並享受醫病互動的可貴,從事醫療工作永遠是一份殊榮和福氣。

(本文2017年4月20日刊載於獨立評論@天下)
http://opinion.cw.com.tw/blog/profile/322/article/5567



[3] 家樂福和愛買兩家賣場是花蓮市、吉安鄉、新城鄉地區最主要的超市,南北距離約4公里。
[4]請參考古柏曼著,廖月娟譯,《醫生,你確定是這樣嗎?》,天下文化,第128頁。
[5] 2
[6] 2
[7] Physician Lifestyles -- Linking to Burnout: A Medscape Survey, http://www.medscape.com/features/slideshow/lifestyle/2013/public#1
[8]王金龍,〈有快樂的醫生才有快樂的病人〉,民報「醫病平台」,http://www.peoplenews.tw/news/c4282c23-4da4-426a-9db8-76d4b819f458
[9] Physician Compensation Report: 2013: A Medscape Survey, http://www.medscape.com/features/slideshow/compensation/2013/public
[10] 8